相方@桃子

[kk/哨向]濒死之绿 End.

堂本光一在暗沉暮色中驱车前进,像趟过一条烂醉的夕阳河。身份认证成功的尖响过后,森严戒备着的联邦士兵终于别开枪械,放他通行。

高碳钢和合金子弹背后,截然不同的柔软正向上攀升。爬山虎在雨季中贪婪渴饮,长满绒毛的触角爬满了湿润的墙面,呈多角形的叶片葳蕤葱茏,簇拥缠绕像一面窗口挂满了风铃。

这片绿意擦亮了他的眼睛,一些游离的思绪瞬间被牵引出来。无孔不入的藤本植物让他想起大学的某堂解剖课,心脏上脉络纵横,这似乎寓意着什么——脆弱、保护、生命力,不,他想,别强加这些,会把绿色累坏的。

他在玄关处脱鞋,把鞋底蘸满污水的皮鞋放在一条波西米亚毛毯上,风衣按部就班地被脱下。

动作有条不紊,收拾妥当后,他继续沉稳地往里走,空气里的每一个水分子都很安静,但浓重的消毒水味在蠢蠢欲动,像条搁在案板上半死不活的鱼,不时撅动两下尾巴,把周围的死气搅得更浑浊。

所有的光束在走廊深处被收拢,好似毛线被团起来,塞进了暗无天日的抽屉。他轻轻推开房间的门,浅淡的光尘泻进门缝,一道长长的阴影扇面般开阖——像浪潮,此起彼伏,随呼吸消涨。

那个人的卷发被头颅压得深深埋进软枕,他看上去苍白极了,一动不动,就像漂浮着。光一看见他,喉咙里咕噜吞咽下词语,没能说出一个字,他鬼使神差地冒出了个想法,也许,这是少见的这家伙不戴帽子的时候呢。
床边有张椅子,光一轻手轻脚地走过去,把它挪了挪以免勾到输液管。就在他坐下的时候,床上的病人转了转眼珠,干涩的嘴唇微微翕动,把目光投到了来访者身上。

“刚,”光一用了最轻柔的声音,轻柔这个词一直和他不太沾边,所以他觉得有些古怪和滑稽,学生眼里的他永远和严师挂钩,“tsu——yo——shi——”,这三个音节都轻的像羽毛,不珍视地一字一顿念出来简直是一种浪费。除此之外他想不出什么具有建设性的话语,时间漫长得像把石头投进深渊听到回音,他说,“我来了。”

刚的脸朝着他,光一发现他比以前瘦得多,耸起的颧骨有些陌生。从他的眼神里光一提取出了两种情绪,感伤和多情,某种即将决堤的冲动,然而下一秒,刚递出了一个虚弱绵软的微笑,这个熟悉的笑容给了他安全感。

床头柜上有药片和用过的止血贴,空气里有股霉败的味道,光一很熟悉这种气味,战场上战友的尸体和瘟疫中的人群,它似乎与死亡有些不清不楚的联系。他把头埋着,觉得两手空空有些难受,应该拿把刀,给病人削个苹果,这种晨间剧里的烂俗情节至少能让他觉得自己不是个无能为力的人。

今晨的讲座有人喊他“堂本老师”,那时光一有瞬息的恍惚。学院里有曾两个堂本,所以人们以名加以区分,这种必要不该丧失……

“我希望你能——早点回来上课,他们很想你。”光一的声音闷闷沉沉的,像暴雨将临前阴沉的天空。他听见细雨打在窗玻璃上,又开始了。

“那得,等好了再说。”刚断断续续地说着,声音温柔得像掺了糖。他一直是这样,光一看着被阴影覆盖的刚的侧脸,觉得他柔软得像个小动物,像某种可以任人摆布的蝼蚁。

“三个星期,至多三个月——应该不用这么久,我知道你能恢复得很快,”光一笑起来,这勉强的笑意转瞬即逝,他定定地望向刚,“你得回来。他们需要你,学生需要你,帝国需要你——这么出色的向导。”

他哽住了。

“我需要你。”

他的记忆拉回更遥远的时候,时间以数十年为单位计算,毕业式上骄阳当空,校长把徽章别到他的胸口。他记得握手时少年手心温热的触感,他的导师告诉他:“这是你的另一条生命。”

生命并未因共享而减半,它在另一个人的心口无限延长,他的耳鼓上振动着重合的心跳,他从另一只耳朵里听见万物的回响。混沌世界出现通光的出口,他在那里握住一只手。

这只手正变僵,变冷。

“……你别担心。”刚微微抬了抬手,没有做出什么消耗力气的动作。

光一看见他瘦削手腕上因输液凸起的青筋,液体流进细管换取生命,他状况很糟糕。没完没了的化验单就在桌上,数字和药剂名称都很冰冷。

他在变冷,他会死——

这个残忍念头出现的瞬间就被他压了下去。他绝不接受这些,他拒绝失去,他不会给这份协议签字。怎么能有人把他夺走?他的战友,他的搭档,他的另一颗心,他的另一个大脑……层层叠叠的连结已经没入心脏,除非将它拦腰斩断。

他没能做出任何情感反应。

光一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,很遥远,虚幻得像某种咒语。他转过了头,和护工说话,脸上一片平静。

“我该走了。”

光一站起了身子,想不到一句告别的话。最终,他俯下身,吻过刚的嘴唇,舌尖的苦涩让他皱了皱眉,他说,“我想让你好受点。”

刚没有说话。

死一般的平静再次降临了这间屋子,雨已经停了。

光一转过身向外走,悠长回廊通向光的所在,他感到一座山瞬间压到了他的肩头,暴雨倾盆,理智之弦绷断,所有被压抑的情感潮水般喷涌,绝望,迷惘和爱——它们汩汩涌出,从另一个人身上流进了他的身体,几乎无法控制,黑暗浸透了他的心。他接过风衣时意识到自己的手在颤抖,但这些必须被压抑,他不能像个孩子一样哭泣。他大步走了出去。

爬山虎长势凶猛,一场雨后就攀到了二楼窗口,几乎漫过了窗台。堂本光一看见指甲盖大小鲜嫩的新叶在微风中招手,墙角缠绕的老叶衰败发黄,把身体深深匍匐进了泥泞的泥土中。

绿色寓意着——永远向上生长,新旧交替,希望。

他没有回头,在金星降临天边前,钻进了车厢。

FIN.

注:哨兵与向导为共生寄生关系,向导为哨兵承担情感和痛苦,正常情况下哨兵无情感反应,哨兵与向导产生共感的条件为唾液交换(亲吻)。
51想为244分担一些痛苦所以吻了他

本来其实算是个番外,但是没什么阅读障碍我就先发出来w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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