*这个杀手不太冷AU
*杀手翔x润包
*轻微相二
*女装避雷,无车
雨后的东京一尘不染,与其说是洗去脂粉,不如说蒙上了一层新的假象。
夜晚的纸醉金迷,都被藏在了舞女的裙摆下面,那女人脸上谜一样的微笑,纯美又轻灵,像个未更人事的少女。
治安最差的一片街区,也全然不是晚上乌烟瘴气的景象,混混和暴走族在酒吧垂下的门帘内,耷拉着渴睡的眼抽烟,没精打采,懒得再去惹是生非。
只有街边的树和灌木焕发出了生命。天也蓝得毫无心机,像要竭力把这城市变成宣传画里的和谐模板。
高楼大厦前,柏油马路湿淋淋得快要发亮,像面硅做的镜子。明黄的站牌伫立着,守候过往的行人。
在高耸的公路的尽头摇曳出一抹绿影,紧跟着到处乱滚的小石子而来的,是一双踢踢踏踏的小皮靴。稍矮小的一个身影首先映入眼帘,那是个抱着盆绿植,穿藏青水手服的孩子,约莫十一二岁。
走在边上,保持着微妙距离的男人昂首挺胸注视着前方,黑色长风衣被风吹得不停摆动,而他似乎并不在意。又或许一只手需要提皮箱子,而另一只空闲的手得不时压一压毡帽,推一推快要从鼻梁滑下的平光眼镜,实在无暇顾及。——但绝不会有人把他当成那孩子的父亲,他的脸看上去三十代未满,装束也不像成了家的稳重男人。
人口密度极大,喧喧嚷嚷的东京里,没有谁注意到这两个人。他们并排走过闹市区,拐弯到了城市最偏僻的角落。
很快,那间终年无人问津,匍匐在巷子深处的小旅馆登记簿上,就要多两个名字。
老板二宫和也刚睡醒,一壶咖啡快要煮开,在蒸汽刺耳的尖叫声中,咯吱作响的旧松木地板,迎来了这两个不速之客的鞋尖。
1
松本润坐在一张旧沙发上,一边盯着白瓷盘子上映出的自己的脸看,一边晃起了两条细腿。
这沙发和旅馆一样是古董,半边破了皮吐出海绵芯,像个张开了的大嘴巴。樱井翔坐在他旁边慢条斯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,气定神闲犹如伯爵在自己的城堡。
尽管他觉得按常理这茶壶里随时会爬出一只蟑螂。
“慢用——”
对面的家伙把装了两块方糖的碟子推到他们面前。是的,二宫和也不是很懂待客之道,尤其在老朋友面前就更懒得花那些表面功夫。何况他是这里的老板,可不会介意街上多两个被撵出去的客人。
一张财经报纸,没人知道樱井翔从哪儿把它拿出来的。松本润觉得樱井翔那个皮箱子是世界上最奇妙的东西之一,堪比多啦a梦的多功能口袋。必要的时候,他能从里面拿出一副平光眼镜,一把来复枪,两张假护照。当然……那套水手服不包括在内。
樱井翔曾无数次对松本润说:“这是杀手的基本素养。”
这话不无道理,简直该手抄笔录,然后奉为圭臬。
空气有些怠惰,二宫和也的眼睛永远像没睡醒一样半眯着,十分没有攻击力。松本润捧着他给的一条巧克力,吃得欢快。
“怎么想到回东京了?”
“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。”
“祝您早日被捕。”
“希望你在我隔壁牢房。”
“承你吉言。”
二宫用余光瞥了瞥松本润:
“这是?”
“捡的。”
“呃……你还有这种癖好?”
暗涌起伏。
等那杯咖啡终于见底,杀手先生才淡定地开口:
“异地恋可没有好结果。”
这话像条皮鞭子,毫无疑问是蘸了盐的那种,无比精确地打在二宫的伤口上,提醒他在睡眠之余的时间想一想那位在千叶的情人。
可怜的医生。
简直是火上浇油。
“不劳您费心。”二宫和也挤出了一个微笑,目光在松本润晃着的细腿上可疑地停留了几秒。
没错,这是正当防卫,他一字一顿地还击:
“黄、昏、恋也没有。”
“彼此彼此。”樱井翔云淡风轻。
“承让。”二宫的语气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。
反倒是松本润对“恋”字格外敏感,一听就要跳脚,眼睛瞪大了像受惊的小动物:
“我是男的!”
板着脸在登记簿上签字的杀手先生终于破功,噗嗤一声笑了出来。
“你是傻瓜吗?”
2
通往旅馆二楼的楼梯也已经十足地腐朽,没有护栏,只要被人踩着就摇摇欲坠。
“真的不会掉下来吗?”
“我走在后面,会接住你的。”
“那个,翔ちゃん。”
“怎么啦?”
“黄昏恋是什么意思?”
“就是一个笨蛋喜欢上了另一个笨蛋。”
“我才不是笨蛋!”
“嗯……没错,我也不是。”
樱井翔说:
“该睡觉了。”
3
白天的时候,樱井翔绝大多数时间在看报纸,或者躲在旅馆昏暗的杂物室里擦他的枪。
东京的夜晚比白天更热闹,尤其在那片混乱的街区。但这时候,樱井翔通常已经进入梦乡了。
他作息规律,不嗜烟酒。有时候松本润觉得几十年后他的生活还是这样,只是变成了一个靠在沙发上看报纸,行动慢悠悠的老头子。
怎么形容呢……
是的,一点都不酷。
这位杀手,爱吃荞麦面,不爱吃枪子,爱戴平光眼镜充知识分子,不爱戴墨镜。就连冷面无情这点也做不到——他太爱笑,笑起来露两颗板牙,能化一池春水。
只有在樱井翔教他习字算术的那一时半刻,他的过去才得以披露一二。
再出名的演员也是从龙套跑起的。而一个厉害的杀手……好吧,就算不那么厉害,他也有过一段做不良少年的岁月。
那时候樱井翔面对窗站着,松本润只能看见他背光的背影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那时太矮小,用孩童的视角看世界一切都被放大,对樱井翔也加了英雄滤镜,只觉得他背影无比高大。
说实话溜肩有些显眼。
他指给他看,楼下夜色中的马路上,游荡着的暴走族和小混混,发型夸张眼神凶狠,像黑夜里的一群厉鬼。
仿佛透过其中真能看见那个黄发的樱井翔,浑身带刺眼神里写满叛逆。
松本润星星眼:“酷毙了。”
樱井翔合起书敲了一下他的脑袋:
“知道为什么有人还在做混混,而我已经成了杀手吗?”
松本润摇头装傻。
“知识就是力量。”
……老土。
但是比起罗里吧嗦的樱井翔,松本润还是更讨厌几何和英语时态。
4
旅馆没有其他客人,这只是违反常理的事实之一。
松润亲眼看着二宫把半死不活的胖老板拖出来,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的事情。可怜的先生饿得浑身浮肿,被抹布之类的东西堵着嘴,刚睁开眼又被二宫快准狠的一个手刀给劈晕。
这家旅店营业执照上的注册人的确不姓二宫。
樱井收拾了东西,站在楼下,身后理所当然地跟着个尾巴。
而二宫少见地放开游戏机站了起来,披上棒球外套,戴上鸭舌帽和口罩,十足的……像个毒贩。
“大鱼上钩了。”
就在二宫打了个响指,把那辆破吉普发动起来的时候,松本润还在思考他是否有张真实的驾照。
就算没有,但他是黑道不是吗?
可是他和樱井出去吃饭都会给钱的呀,松本气鼓鼓地想。
樱井翔把一顶黑色小圆帽按到了松本头上,拉着他的手冲进了茫茫夜色。
5
分头行动意味着分工不均。
松本润目瞪口呆地看着二宫揽着两个辣妹走进歌舞厅,随后引爆了一串尖叫。
他很有女人缘。
当二宫把外套随手扔到一旁,松本才注意到他里面穿的是件黑深V背心,在舞池不断变换闪烁的灯光衬托下,他的皮肤显得更为白皙,黑发被汗濡湿在脸颊边对比更加强烈。
那时松本年幼,还找不出词来形容。现在回想,二宫的确是很勾人保护欲的长相。
舞池内不断升温,然后他看见一个端着鸡尾酒,编着蹩脚笑话搭讪二宫的西装……男。
樱井对此司空见惯,他看了眼紧张兮兮拽着自己袖子的松本,微笑道:
“如果我把这拍下来发给他姘头,你说他会是什么反应?”
远在千叶的相叶医生打了个喷嚏。
“什么是姘头?”
二宫回头狠狠剜了樱井一眼。
但这显然不是开玩笑的时候,樱井看了眼表,当机立断挽起了风衣袖子,拉着松本到安全逃生入口。
这座大楼见鬼的高,通道门牌泛起的的绿光诡谲莫测,真有点紧张氛围。
樱井没法相信二宫给出的解释——凭他的技术层次只能暂时屏蔽这一块儿的监控?这不靠谱的队友绝对是存心想让他多爬几层楼,顺便考验一下他的枪法。打不中生意泡汤,他跟松本下个月都得喝风。
这片窗风景很好,能看到一轮明月朗照。重点是难得的视觉死角,能清楚地看见对边包厢里珠光宝气的夫人的倩影。樱井蹲着组装狙击枪,抬头瞥见那女人好像点了根烟,烟雾满满升腾起来。
手表秒针转过一轮,到时间了。
进来送酒水的服务生明显是个笨蛋新人,冒昧地以通风为由打开了窗子,毫无疑问遭到两个保镖的训斥,手忙脚乱地弯腰鞠躬道起歉来。凑巧的是葡萄酒恰好泼到夫人裙角,就在她起身拿手帕的瞬间,两个啤酒瓶在保镖脸上炸开了花。
穿着侍应生制服的年轻男人嘴角扬起一抹坏笑,挥挥手做了个再见的手势推起餐车跑出去,顺带锁上了包厢的门。
松本润目瞪口呆。
二宫的演技堪比影帝。
暗处,上膛,瞄准,射击。火药味漫开。
穿紫色晚礼裙的女人心口炸开一朵血花,整个画面被定格成电影镜头。
樱井的动作娴熟得让人没法看清楚,他杀人的样子和平时大相径庭。
酷极了……还隐约有点松本认不出来的残忍。
“如果你敢尖叫我就把你的盆栽从六楼扔下去。”樱井压低了声音威胁道。
松本润很配合地闭上了嘴,跟着利落转身的樱井翔下楼。
恐慌像瘟疫一样弥漫了人群,保安已经开始采取措施封闭大楼。
事实证明有备无患,规划好的逃生路线几乎没有遇上什么插曲。久违的夜风拂面,昭示着珍贵的自由的到来。
夜晚的城市藏污纳垢,像头猛兽的肠道迷宫,而他们闯了进去。
樱井把松本的手抓得很紧,那么大的力道——像怕他会逃走,他感到他掌心在出汗,不停地出汗,濡湿得像一片热的汪洋。
小巷里的吉普车等候已久,二宫不耐烦地招了招手,催促他们赶紧坐进来。
樱井裹紧了大衣,先把松本塞进了车里。这辆旧车有股干燥的味道,像是易燃的废报纸团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东西,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剧烈地跳动,像在撞击金属笼子,让他的胸腔发痛。
所有血液一齐向上涌,樱井的脸颊发烫,好像世界末日,而现实是时局安稳,金属构架车框能抗八级台风。
松本眨巴着眼睛,贴着他的耳朵问:“她是坏人吗?”
“……也许是。”
樱井经过一番思想斗争还是把“枪在谁手里谁就掌握了正义”这句话咽了下去,这很难解释,最好把它看做交易。一切都有借有还。
但他该怎么告诉松本润有天自己也会落到别人的枪口下?
车窗玻璃上糊着的雾气挡住了他的视线,他以为自己可以看得更远。
“你替他挡下了很多,但他必须要经历那些。”二宫盖棺定论。
樱井认为这是他身上最可怕又可贵的品质。那样地……一针见血。
狭小的空气里飘起了青椒味,还有培根的咸味。这些日常温馨的感觉把他们带回了现实,就像面包机伴随焦味突然响起的提示音一样。一觉醒来又是普通的另一天。
樱井翔的表情像什么也没发生过,他反常地没有反驳二宫的话。
松本差点以为刚才那些都是八点档警匪片的故事情节,像辛德瑞拉的魔法准时失效,氛围变得轻松了。他的眼皮开始打架。
二宫把外卖盒子推到他们面前,笑嘻嘻地说:
“来一块?”
6
二宫搬出“狡兔三窟”这种理论时,樱井并不认可。
前来验货的青年有张正直英俊的脸,表情也相当朴实。这种长相其实最具欺骗性——樱井对松本说,厉害的家伙总是一副和事老的样子。
二宫拿出了一把小刀,剖开了真皮沙发的豁口,从里面拿出几袋粉末。有点像变魔术,但产物不像玫瑰花那么耐看。
那两人还在交谈什么,樱井翔平静地拿过一张旧报纸看了起来,顺带用手蒙住了松本的眼睛。
“那些是什么?”
“糖。”
“我可以吃吗?”
“不准。”语气坚绝。
“为什么!”松本有些不服气地撅起了嘴。
“会蛀牙。”
樱井语气几乎可以以假乱真,而且这理由足以让松本信服。他的确有过几次惨痛的经历,商店的阿姨看他长相可爱给他塞糖果,创造了十足的让他牙疼的条件。
樱井不是会姑息小孩的人,在这种事上他态度有些冷漠,像所有理性的模范家长一样。
所以松本润决定今天也做个乖孩子。
7
后来回忆往事,松本对二宫的印象还是很强烈,他像阵捉摸不定的热带风。而相叶给他的感觉,则要温和得多。
一片带雾水的叶子。
相叶医生家境优渥,有极好的涵养,你问他做什么,他会笑着告诉你自己是个兽医。但其实他什么活都接,手术的主要对象还是活人。
在千叶的诊所不大,但也初具规模,加上这位医生和蔼可亲,上门就医者甚众。樱井伤势有些不堪,不像正经患者。恐怕耽误人生意,松本带着他走了后门。
松本以前没感觉他有那么沉,他看上去精瘦但还是要高他许多,扶起来十分吃力。
没办法,他没力气了。
英雄有时候也是需要人保护的嘛。
相叶洗着镊子,一旁酒精灯的火焰熊熊燃烧,活像地狱之火。最后一点力气,樱井还要用来贫嘴。
他努了努嘴:“这是我女朋友。”
不出意料相叶转过头,回复了一个惊讶的眼神。
“……从不知道你有这种癖好。”
樱井虚弱地笑了笑没再说话,因为他觉得自己还在流血,尽管绷带已经缠上了这感觉还在。它无比鲜明,像伤口被烙铁烫过。旅途的劳顿让他有点想吐,像有个病鬼在掐他的喉咙。
更严重的伤他也受过,但这次不一样。
松本润看见了。
他会死吗?就这样死在松本面前?
命运是更加无理取闹的存在,它比他更强大,像一台冰冷无情,构造精密的丧钟。他不知道谁会来把他敲响。
湿哒哒的眼泪落到他衣袖口他才转过头,看见了眼泪汪汪的松本。
他不敢再想了。
第二天樱井偷偷对相叶说,像下定了很大的决心:
“我不想干了。”
8
如果涉世不深,想金盆洗手不是件难事。
替松本收拾行李花了他一番工夫,甚至比联系下家用的时间更长。
松本一直在生他的闷气,但到最后反而是樱井更消沉。
深秋的雨连绵不歇。
临别时松本强装坚强:“不要再婆婆妈妈的啦。”
一点也不酷。
9
八年后,东京。
歌舞升平。
酒席间穿梭着衣香鬓影,政商两界要客的应酬永远没头没尾。酒过三巡,樱井借故去了洗手间。
一声枪响惊动了热闹如马戏团的餐厅,把局面变得更为疯狂。
“小姐……”
樱井翔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个突然闯进男厕所,扑到自己怀里的女人,她身材高挑,长得没话说的睫毛让她看上去像个混血儿。
他感到手里被塞了把枪。
闯进来的持枪打手明显不明状况,没料到又多一个帮凶。
“喂……!”
“我是他女朋友。”
这家伙说着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假发。
“……笨蛋。”樱井无奈地把枪上了膛。
“你才是!”
他们看着对方的眼睛,试图找到岁月过往留下的痕迹,但不变的东西就在那里。
于是他们都笑了。
10
杀手有了喜欢的人,就再也不酷了。
(*´・v・)
Fin.